野

黃繼仁、張婉雯﹕動物不是生物﹖
作者為動物地球總幹事、幹事

2006年7月13日
【明報專訊】

今天想討論的，不是寵物，而是動物，那些在街上流浪、三餐不繼、連自己掙扎過活的權利都被剝奪、無辜被打毒針、困毒氣室而死的動物。50年前發生在猶太人身上的事，今日就發生在香港這個國際大都會中。是不是很荒謬﹖

香港的動物，正面對三個威脅。

第一，是死物化。香港法例有關動物的條例，一律用「thing」這個字來代表動物，而不是「being」。「thing」是「東西」、「物件」，「being」才是「生物」。原來，在港府眼中，動物不是生物，是無感覺、無情緒、不知痛苦為何物的。又或者，高官只知道自己養的那缸魚、那隻狗要被人惜被人愛，其他流浪的就是垃圾，清理掉便可。

類似情況在禽流感事件也可見一斑。我們聽到的是「銷了多少家禽」，看到的是一袋袋麻包袋被丟進坑中，像廢物拿去堆田一樣。所謂「銷」，是用在死物身上的字眼，正確來說我們是在「屠殺」、「殺戮」家禽。難道改了字眼，我們的所作所為就有改變 ﹖同樣，所謂「人道毀滅」到底有多「人道」﹖有多少人見過「人道毀滅」的過程﹖我們是否親眼見過，覺得可以接受，然後授權漁護署或一些組織去做﹖還是我們只靠聽人講「人道」這個字眼，根本沒有機會深入理解真相﹖真相是，到底有多少動物，非人道毀滅不可﹖

其次，香港動物不斷被邊緣化。打開電視報紙，會看到平機會廣告宣揚共融社會﹔但當你上街看看，就會看到許多將人分等級、將社會分化的設施。晚上文化中心的警衛會奉命每小時叫醒露宿的流浪漢，好讓他們不在文化中心聚集﹔公共公園的長椅，中間突起，為的是不讓露宿者睡覺。社會一方面說「消除歧視」，另一方面卻對弱勢社群落井下石。露宿者不會因為上述措施而減少，他們只會離開市區，到環境更差的地方居住，更難翻身。

在某個意義上說，流浪動物也是城市的露宿者，港府採取的也是這種掩耳盜鈴的態度。狗隻不能進入遮打花園，公屋不能養狗，動物組織實行「絕育放回」計劃，有區議員認為是「放虎歸山」。同樣，動物數目是不會因此減少的，牠們只不過離開人類視線範圍，在冷巷、暗街，過更悲慘的生活，性情變得猜疑、不友善，因此更添上一項理應被所謂「人道滅」的理由。大家可見當中的邏輯，一切都是人類自我證實的結果。隨便問一個幼稚園小朋友，都會告訴成年人「地球上有各種生物」。為什麼整個社會都以為地球只得人類呢﹖

最後，當出現疾病時，動物就會被妖魔化，成為代罪羔羊，因為牠們不懂說話，無力反抗。今年2月，政府在兩周內倉促立法，禁止住戶散養家禽，更闖進民居沒收家禽。為何同樣的法例，不適用於農場、雞販身上﹖是不是因為沙頭角的雞與沙頭角的長者一樣，沒有動員與組織能力，就拿他們祭旗﹖禽流感到底是因為那些健康的雞鴨而出現，還是因為人類以不自然的方式飼養家禽，不許牠們走動，吃改造過的飼料，居於極狹窄的籠中，以致病毒一出現就極速傳播﹖將責任推到不懂辯護的動物身上，而不去正視問題起因，問題又怎能解決﹖

深水的烏鴉被認為是滋擾，居民想方設法除之而後快。有沒有想過，城市高速發展已侵佔鳥類居住的樹林濕地，牠們遷進城市，與人類高度接觸，其實是人類自己造成的。我們只顧經濟發展，急功近利，結果不但害苦了其他生物，也害苦了自己。

我相信，香港也有若干人士都是愛護動物、關心動物的﹔但我們的身邊也有朋友同事不喜歡動物，我們要告訴他們﹕「你可以不喜歡動物，但你無權剝奪動物的生存權利﹗」因為，所有弱勢社群，包括動物，他們活在一個什麼處境中，就代表我們活在一個什麼樣的社會中。

到底我們要一個怎樣的社會﹖我們希望港人成為一群什麼質素的人﹖在此我呼籲大家思考這個問題，否則我們只不過生活在自欺欺人當中。我相信，路雖然難走，但路亦是人行出來的，愈多人走在上面，路就會愈寬闊、愈平坦。盼望大家用今天的努力，改寫這個社會明天的命運。